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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节 (第3/4页)
半斤,用油纸包了,兴昂昂望蔡市桥走去。才走了半截路,却见前头一个背影瞧着眼熟,到一家酒店灯笼下才看清是范大牙。他忙赶了上去,猛拍了一下,范大牙惊了一跳,回身见是他,恼得捣了他一拳。 ??“你这是去哪里?”他笑着问。 ??“嗯……”范大牙含糊了一阵,才说去寻作绝张用求解个难题,而后大致讲了讲独眼田牛和砧头匠女儿阿善的事。随即一眼瞧见他手里那个油纸包,反问:“你是去哪里?” ??他一慌,忙随口应:“巧!我也是去求作绝,程介史又摊了个命案,极难解。” ??“那正好。”范大牙龇着牙笑起来。 ??胡小喜一眼瞧见他门牙缺了一块,若是平日,早笑了起来,这时却全没了兴致。 ??张用一连声笑个不住,他自己都没想到,今晚竟会如此热闹。 ??昨天回家后,他钻进后边工坊便再没出来。他在朱克柔家算好了水运仪象台各个木轮的尺寸,回来后,又细细复算了一道,之后便开始描画图样。大大小小数百个木轮、木架、铜枢、铜球、水筒、水箱……组配起来,极费心力。他浑然忘记一切,不停描画,不知画了多少稿,地上丢满了废稿。直到鸡鸣,才终于画好。他瞧着那图,哈哈笑了两声,随即困倒,趴在桌上睡死过去。 ??不知睡了多久,有人轻轻将他拍醒,睁眼一瞧,是乐器名匠于仙笛。 ??几年前,当今官家重定雅乐,由于声律乐器自古以竹管黍粒定音准,但古今尺寸长短有变,竹管粗细难定,黍粒又大小不均。因此,有宋以来,朝廷虽然屡次考证修订,却始终五声难准、八音不协。当今官家最重礼乐艺文,继位以后,命文臣乐工齐力修订雅乐。丞相蔡京破除先儒累黍旧规,说夏禹制乐,以身为度,因此奏请以天子指节为律度,铸造帝鼐、景钟,编订新乐,赐名《大晟》,颁之天下,播之教坊。当时,于仙笛受命造钟,张用则时任官中铜器作大作头,钟磬所需之铜,由张用督炼。两人由此相识。 ??张用见于仙笛精通乐律,为人又淡静,极赞赏。乐律又与五行、术数相通,他最好这些高妙技艺,总忍不住探问,便向于仙笛请教。于仙笛也毫无吝惜,倾心解说。两人故而成为好友,常日里却极少见面。上回相见,还是去年夏天在琴奴那里。于仙笛为琴奴制了一张新琴,琴奴又嘱托画奴何扫雪,请李度在莲池中替她起造一座琴亭,又求张用替她制作一张琴几。亭几都造成后,她邀三人同赴琴会,众人欢聚了一场。 ??于仙笛望着张用,歉然一笑:“你院门没关,唤了半晌,没人应,我便自己走进来了。” ??张用大打了个哈欠,见于仙笛神色不似常日那般清和,忽然想起那桩事,笑着问:“你是云外客,无事不登门。你自己的难事,不会来烦我。是为你家小妹?我也正想去寻你。” ??“哦?你知道了?” ??“嗯。不过,你家妹婿自尽,我一无所知。你应该知道了些内情,却理不出原委?” ??于仙笛忙把所得知的讯息细说了一遍,而后皱眉叹息:“与婢女私通,算不得什么大不得的事,不知那妇人跟鄙妹婿说了些什么,竟令他寻了短见。撇下舍妹,至今郁郁寡欢。我们原本要接她回家,她却又怀了典家骨肉,如今进退两难。” ??“那婢女你找见了吗?” ??“没有。” ??“嗯……这事……”张用正在琢磨,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嚷叫,出去一瞧,是毛球夫妻两个,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。 ??“张作头,你托的那桩事,我实在做不得!”毛球苦着脸,前不搭头、后不着尾地诉起苦来,说了半晌也说不清,幸而他浑家在一旁打断,接过去将事情经过讲了出来。于仙笛在一旁听着,极吃惊,却仍能沉住气,没有开口问扰。 ??张用听到典如磋反绑了毛球,心里一沉,不由得弹响舌头,摇头叹道:“迟了,迟了。恐怕已经做下了。” ??“什么?”毛球夫妇一起问道。 ??张用正要答言,又有个人走了进来,是黄瓢子。 ??第十七章 黑犬 ??人生而静,其情难见;感物而动,然后可辨。 ??——《棋经》 ??张用睡了个饱足,天大亮才起床。 ??昨晚黄瓢子来讲过自己去彩画行那几家打问的经过后,胡小喜和范大牙又接着登门求助。张用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,闻到胡小喜手中那个纸包里油煎蛤蜊香气,先一把夺过来,一边坐下剥开吞吃,一边听两人讲述。听完之后,他忍不住大笑起来,却并非由于好笑,而是诧于人心之贪狠愚执。